《心頻道》沒有喉嚨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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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聯合報╱陳家如／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系六年級學生】

你看過一群沒有喉嚨的人嗎？

最近到耳鼻喉科見習，有一群無喉協會的會員定期到醫院聚會。第一次在醫院的電梯裡面遇到他們，看到一群人的喉嚨前面，都圍上一塊白色的布，這馬上讓我辨識出來，是切除過喉嚨的病患，因為之前在跟老師門診的時候曾經遇過。

當時，老師把病患白色布掀起，我赫然看到眼前病人脖子上的一個洞。這是因為喉癌而把病人整個喉嚨切除，然後會在氣管做一個永久性的開口，以為呼吸之用。患者會失去聲音，而因為沒有氣流通過鼻腔，所以病人也會失去嗅覺。

在搭電梯時，整個電梯都是一群沒有喉嚨的病人，那種感覺是很震撼的。一個阿桑開始跟一個阿公用「食道語」交談，兩個人聊得好開心，雖然我一句都聽不懂。

所謂的食道語，是因為沒有喉嚨，只好利用空氣經過食道與咽部和嘴部動作所發出的低沉聲音，病人是需要經過訓練的。也可以利用一種人工發聲器，發出一種機器人般的聲音。

那個阿桑和阿公的食道語，雖然我聽得不是很清楚，但可以感覺得出來，他們正聊到一個很開心的話題，兩個都人笑得很燦爛，臉上的皺紋都深深地摺起了。從來不知道，一個人失去美妙聲音、失去所有辨認美好氣味的能力，還可以開開心心、充滿力氣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。

能想像自己：有一天會永遠地失去嗅覺、失去正常的聲音嗎？曾看過一句話：「曾為了我沒鞋子穿而感到難過，直到有一天，我發現有人連腳都沒有。」

之前我迷上了當紅歌唱節目，也有了自己支持的參賽者。我好羨慕那些能把歌唱得美妙至極的人，因為我是個很沒音感的人，他們得天獨厚地擁有最華麗又最溫柔的武器：「歌聲」，能夠輕易擄獲聽眾的心，讓每個聽歌的人都對他們無限嚮往、崇拜至極。有他們歌聲的地方，總是能聚集起一群熱切仰望著他們的臉龐。

而今，我與一群沒有喉嚨的人共搭一部電梯，電梯就像一艘安靜的船，靜靜承載了好多不同的命運與個體。我再也不去羨慕那些好歌喉的人，因為我覺得，我已經擁有了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。

【2007/10/15 聯合報】@ http://udn.com/